1、方言是地方民间文化的“活化石”。
所谓方言,顾名思义,就是一方之言。它是一种文化,是特定地域在漫长的历史中形成的文化符号,是某一地域民俗、习惯和传统的积淀,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区域性的亲和力和认同感,是最鲜活、最有生命力的区域文化载体。象不同种类的语言一样,每一种形式的语言都包含了一定的民风民俗、文化传统、心理积淀等信息,含义丰富而深刻,有其独有的使用价值和文化价值。方言是中国民族多元化地域文化的承载者,是中国民间思想、平民价值观及地域风情朴素的表现形式。
2、方言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方言是文化的载体和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不可再生的宝贵遗产,是构成文化多样性的前提条件。语言一旦丧失,就很难再找回来。
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解释,非物质文化遗产又称无形文化遗产,主要指人类以口头或动作方式相传,具有民族历史积淀和广泛、突出代表性的民间文化遗产,它曾被誉为“民族记忆的背影”。
所幸国内已有多个地区为保护当地方言做出各种尝试和积极努力。前年9月江苏高淳县成立高淳方言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导小组;今年6月合肥建立国内首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研发中心,“各地方言之家”是中心研发项目之一;今年7月福州市称将把福州话列为市级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对其加强保护。3、陕西方言,曾经的官方口音。
如果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陕西处在这个摇篮的中心地带。陕西方言,历经华民族历史长河中几个最辉煌时期的历练,曾长期居于中国官方口音的地位,陕西话就是古老的“雅音”,就是泱泱大国周秦汉唐的普通话。
“文字始祖”仓颉就是渭南白水人,所以陕西方言得天独厚,博大精深,它或许是中华民族居于优势地位的北方方言中历史最悠久的一种方言。尽管秦始皇和汉高祖说话的腔调可能有所不同,大唐长安先民和现在的西安市民说话也不完全一样,但在几千年历史长河中,陕西方言是在三秦大地上一代代口头传承中下来的,是在无数朝代兴衰更替中逐渐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所承载的历史信息和文化意蕴,她的丰富与厚重,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所不能比的。
拥有十多亿人口的汉民族,在历史上是由多民族融和而成的,由于地域、经济社会发展等多方面的原因,形成了纷繁复杂的地方方言,中国的汉语共有七大方言,分别是官话方言、吴方言、粤方言、闽方言、赣方言和客家方言。由于不少方言之间不能沟通,存在语言隔阂和语言障碍,这种状况对经济流通发展和现代化建设不利,所以新中国建立以后,国家大力推行普及普通话。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
可以说普通话只不过是通过行政力量确立下来的通用语言,普通话与方言原无尊卑之分,更无高雅与低俗之分。只是在普通话推广的过程中,方言的使用范围、使用人数和使用环境都在明显的萎缩,方言的总体趋势是处于没落、衰亡的过程中,方言的地位逐渐被边缘化。
中国是戏曲艺术之乡,不管是说唱艺术,还是地方戏曲,其实是方言的一种延伸。如果没有这么丰富的方言,我们很难想像中国有这么多姿多彩的地方戏曲和曲艺。在正统传媒和文化教育中一味的杜绝方言,事实上就是在一刀刀切断方言传播的血脉,使之萎缩最终走向衰亡。
推广普通话与保留方言、保护方言并不矛盾。我们如今推广使用普通话,不应该是对方言的否定和排斥。如何避免方言的边缘化,与推广普通话同样重要。令人欣慰的是,国家对方言节目只是节目采取“适度控制”的原则,并不是要把方言节目一棍子打死。事实上,作为大众传播媒体,电视节目中为方言保留一定的话语空间,也是为方言的传播提供平台,从根本上有利于方言所代表的地方文化传承。
广播电视节目中出现方言并不是近几年的事。可以说,自从有了广播电视,方言就伴随其中,从未间断过。哪家电台电视台没播过戏曲曲艺节目?而方言就是戏曲曲艺的重要元素之一。
其实早在新中国建国初期,各地方电台陆续成立后,方言节目就出现在当时的广播中。当时一些地方电台用方言播音是有其历史原因的,一是当时媒体不发达,用方言可以达到广泛宣传的目的,二是会说标准普通话、能当播音员的人才少之又少。随着1956年国家正式下达文件推广普通话,方言在广播中才逐渐减少,五十年代末以后逐渐在大众媒体中消亡沉寂。
1984年春节央视开始搞春晚。在央视这一强势媒体上,在每年除夕这个举国瞩目的文化盛宴上,借小品这一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方言就像插上了翅膀。一开始,赵本山、黄宏、宋丹丹让中国老老少少都能吆喝几句东北话,其后郭达杨蕾让陕西话也为全国人民熟识,后来冯巩改说天津话,小香玉普及河南话,魏积安推广山东话……不一而足。
但是戏曲曲艺、小品及影视剧里的方言还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方言节目,它只是广播电视文艺节目的内容。广播电视的方言节目是指播音员、主持人也采用方言,节目内容里的语言也采用方言。
在各地方言节目的发展过程中,**卫视的《雾都夜话》和杭州电视台西湖明珠频道的《阿六头说新闻》,是比较著名也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栏目。《雾都夜话》十多年来创**电视台文艺类栏目收视率之最,是**地区收视率和收视份额唯一进入全国栏目总排名前十名的栏目。可以说,《雾都夜话》带动了四川方言节目潮,比如后来**电视台的《生活麻辣烫》、《都市万花筒》,四川电视台的《天府龙门阵》、《新闻书场》,四川广播电台的《吃在成都》等等。并且这类节目的发展与川渝方言剧的红火背景是分不开的。
《阿六头说新闻》则开创了浙江方言播报新闻之先河,其发展则与《南京零距离》等民生新闻节目涌现的时间背景紧密相连。《阿六头说新闻》从2004年元旦开播,采用杭州话作为播报语言,主持人不是正襟危坐,而是站在演播室里连说带比划,嘻笑怒骂。新闻播出不久,收视率就直线上升,一时间,“阿六头”成了杭州市民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节目取得本地最高收视率的奇迹以后,长三角地区多家电视台纷纷效仿,地方台用方言播报新闻开始成为新亮点。此外,广东地区的方言节目也是一个比较显著的现象。广东电视台下属的“广东卫视”、“珠江频道”、“体育频道”、“公共频道”4个台,除了“广东卫视”里的栏目采用普通话主持外,其余3台均是粤语频道。此外,还有2004年7月28日启播的广东南方电视台粤语卫星频道,是全国唯一获准上星的方言电视频道。
其他省市、地方电视台也多有开办方言节目,但影响力不大。就全国整体数量看来,方言节目在所有电视栏目中所占比重是很小的。除广东外,即使是在方言节目较多的成都,其数量也未超总量的8%。而普通话不标准、习惯夹带方言的主持人也是极少数,普通话节目目前仍然是广播电视媒体中绝对的主流和大数。
陕西电台的方言节目最早可以追溯到1987年录制的广播情景剧《王木犊》。王木犊这个艺术形象大家都熟悉,是陕西独角戏名家石国庆先生创造的。但广播版的《王木犊》不同于舞台上的独角戏,无需王木犊费劲地变着口音学这个学那个,而是需要谁谁就上场,独角戏遂变成群角戏,多数人物是操着陕西方言。这个节目当时在省台听众中也轰动一时,为城乡群众所津津乐道。2005年戏曲广播的前身文艺广播也搞了陕西方言的情景剧《西安故事》,每集大约二十分钟,一集一个小故事,每个故事都是由那个名叫“西安”的西安小伙讲给听众的。《西安故事》借鉴了电视情景喜剧,又由传统的广播剧衍生而来。
陕西电台现在有方言节目十五档,分散于全台各个专业电台,占节目总播出时间的6.13%,这个比例显然处于非主流状态,与全国平均情况类似。目前陕西电台方言节目比较多的是戏曲广播和故事广播,其他专业广播也有少量分布。
都市广播的《吃在西安》,已有六年历史,克隆自四川电台,是陕西台开播最早的方言专栏节目之一。这个节目最令人称道的当属王军和石美这一对黄金搭档主持人,他们用陕西话把三秦大地的风土人情、地方风味、人情世故挥洒的酣畅淋漓,让秦地百姓好不过瘾。俩人的幽默风趣,默契配合,以及极富表现力的语言风格都让人过耳难忘,颇得听众追捧。正所谓吃吃喝喝也娱乐,乡音乡情格外亲。
交通广播的《老冯说事》,也有三四年时间了,是由资深记者老冯担纲主播的。老冯曾自撰对联概括自己的节目:“小眼看世界,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品酒说新闻,说你说我说他说说而已”。他用记者的眼光看世界,用百姓的语言说新闻,纯正的西安话温文尔雅,诙谐幽默而不失严肃,嬉笑怒骂而不失真诚,这是老冯的特色。
戏曲广播的《乡党过会》,让戏迷在广播上“过会”,在过足戏瘾的同时解读戏曲人物,通过戏里戏外的故事展现三秦大地特有的历史和文化元素,展现陕西老百姓的生存状态和文化品格。这个节目一大特色是经常深入农村“过会”,节目开播以来已经办了九场户外活动。主持人袁博、晓峰也给乡党们留下了善良热情、纯朴真诚的好印象,他俩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对方言的把握自有先天优势。
故事广播在陕西台众多专业电台里排行老九,虽资历尚浅,08年初开播伊始就推出《谝闲传》和《岔心慌》两档富有秦地文化特色的方言谈话栏目,以不同风格从不同角度叙身边趣事,说家长里短。《谝闲传》谝村巷趣闻,说人情冷暖,主持人舒丹乖巧伶俐,活泼可爱,她的乡间粉丝们送她一个“丹丹娃”的雅号,既贴切形象,又有陕西话特点;《岔心慌》的主持人老杨和逯瑞是互补映衬的一对,他们一庄一谐,一巧一憨,一唱一和,浑然天成;让忙碌了一天的乡亲在晚间时分有个轻松愉快的释放空间,在闲谈嬉笑间,沟通交流,感悟人生。
除了上边几个方言栏目之外,还有必要说说陕西电台的方言长书连播,这是方言节目的一个特殊形式。
王晨是陕西人民广播电台老一辈演播艺术家,对语言表现力的把握可谓游刃有余,他用普通话录制过几十部长篇小说,颇受听众欢迎。去年底他应故事广播之邀用陕西话演播《白鹿原》,演播风格从此标新立异,令人耳目一新。《白鹿原》展现的是浓烈的陕西地方韵味,而通过陕西话的演播最能体现它的原汁原味,也只有陕西话才能用有声语言真切地再现渭河平原五十年的变迁。陈忠实也感慨地说:“我觉得用方言长书的渠道,尤其是陕西话,会让更多的人了解我的书,也拉近了和大家的距离。”
王梅是省电台年轻一代长书演播艺术新秀,在原文艺广播时就开始录制方言长书。听声音她是一位知书达理、温柔细腻的关中大户人家的少夫人形象,她的演播温润如玉,韵味绵长,从开始的《玉米》到正在播出的《天下父母》,有低迴婉转者,有荡气回肠者,每一部小说都被她演绎得精彩纷呈。
进入新世纪之后,网络越来越深地介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同时网络也让语言的权利分散了,网络媒体上的方言内容和广播电视里方言节目的涌现,成为多元文化表达自己的重要特征。
当观众被普通话形成的“高雅”的语言表征所淹没,对以普通话所编织的话语空间逐渐反应迟钝的时候,方言的所谓“土气”、“粗陋”,给他们带来了返璞归真的新鲜感,填充着普通话话语世界留下的某些意义空白。如果不反省广播电视媒体中的生硬腔、训话腔、文件腔,那么其他平民化的、鲜活的替代物,比如“港台腔”就会自然被观众接受。
其实普通话的声屏世界的单一甚至乏味,早就开始被人诟病,有学者就尖锐地批评说:“我们的电视里仍然充满了许许多多严峻的面孔,俊男靓女端着架子,都是不吃五谷杂粮的腔调……中国电视没有自己的语言,电视新闻是照文字稿念的;专题片的解说,是散文或政论文;就连主持人串联节目也是在背稿……中国电视得学会讲人话,应该像民间传播消息那样用谈天的方式,谈天的语言,而不是用从报纸新闻或其他文字体裁学来的语言板着面孔端着架势背稿子。”
从受众角度看,方言节目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方言可以给某个地域的人群以强烈的回归感与认同感。俗语云,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泪汪汪是因为激动,是因为亲切,可见乡音的亲和力非同小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方言承载了一个地区的人民数千年的文化积淀和情感内涵,一种方言可以把一群人聚合在一起,人们对方言节目的追捧,实质上是对家乡和自我的一种认同,一种对本土文化的自豪感。
从媒体角度看,方言节目特色鲜明,眼球效应突出,往往能迅速提升收听收视率。由于方言节目的区域性关注度高,因而与普通话节目相比,常常能起到一个顶仨的作用。方言的区域性特点,也使方言节目成为打破同质化竞争的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同时由于方言的地位被边缘化,方言在以小品为代表的流行文化里一度沦为搞笑工具,就使方言具有另类的趣味性和娱乐性。在大众文化娱乐化的现今,方言的娱乐功能岂能被遗忘。
方言节目花样越来越多,但办好方言节目,绝非使用方言这么简单。方言节目至少要从两方面扬长避短。
首先,要避免方言的天生缺陷。
方言固然鲜活生动,听来趣味盎然,但是方言里也有糟粕需要摈弃。
糟粕其一是低俗的粗口。骂人话也是方言的特色,用方言骂人跟定比用普通话痛快解恨,甚至挖苦人、奚落人,方言也比普通话要来的精妙传神。可是媒体以传播先进文化为己任,以倡导高雅文明为天职,方言低俗的一面是一定要坚决剔除的。
糟粕其二是生僻的俚语。各地方言中都有许多生僻的俚语词汇,使用率低,使用范围小,能听懂的人也很少。这样的词汇也应尽量避免,否则一味在方言中猎奇,会流于粗陋,失去多数听众。
其次,避免肤浅的方言空壳。
办方言节目,意欲渲染浓郁的乡土气息,昭示鲜明的地域特征,但有些方言节目,仅仅是用方言说话,内容贫乏无趣。成功的方言节目,不能只是徒有方言躯壳,更重要的是在节目内涵的挖掘上下足功夫,在文化张力和贴近百姓生活等方面做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