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世纪70年代中期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这里有连绵不断的群山,群山之中形成一个个小洼地,叫做“峒场”或“弄”,通常一个峒场或弄算一个“屯”。这些峒场有大小不同各种形状,老家那个峒场,处于周边数个峒场的中间位置,面积相对较大,呈扁长形,峒场里有20多户人家,有周边唯一的一所学校(教学点)。1978年正好是我懵懂记事的时候,可以说,我与改革开放一起成长,老家峒场30多年以来的变迁,恰好是农村改革发展伟大成就的一个小缩影。
1.改革开放初期
孩童时代对年份没有印象,我们那儿大概是1981年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对于之前的公社、大队、生产队模式,我有所记忆。我们那个生产队由邻近三个峒场约40多户人家组成,农具、土地等生产资料归公,农民统一称为“社员”。每天由队长给社员安排农活集体出工,不到劳动年龄的孩子们,在大人的指挥下干些相对轻松的活,如:拨草、撒种子、剥玉米棒、晒玉米等,生产队则视情况给记点小工分。秋收或年底时按社员累积工分数量分配粮食作物。生产队有饲养场,猪、牛等牲畜有专人饲养,每家有一块自留地,可以养一些猪、鸡,但猪养大后要统一卖给食品站。每到临近年节,大人会拿着分配到肉票、布票到食品站、供销社购买猪肉和布料等,那是小孩们最期待的时候。我印象最深的,是生产队晚上经常在学校操场召开社员大会、以及秋季或年底召开的粮食作物分配大会,场面热闹非凡,大人们忙着称重、分配粮食,小孩子则躲在堆成小山包似的玉米棒里捉迷藏或玩耍;还有每年一两场公社放映队下队放电影,那热闹、欢乐、兴奋的场面至今难忘。听大人说,这种生产模式看似热闹,但生产效率低,大多数家庭经常面临着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生产资料、生活用品非常匮乏。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之前那种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不再延续。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有效地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80年代中后期起,除了种好自家的土地之外,峒场里的中青年劳动力有的外出或就近打工,有的做起了小商小贩,有的当了个体户,有的发展特色种养业,乡亲们有了更多的收入来源,可支配收入来源逐渐增多,生活质量逐步提高。
2.路
在城里人的眼中,峒场是偏僻与落后的代称。千百年以来,先辈们在这些峒场与集市之间、每个峒场之间修建或走出了一条条路,这些路有平坦的,更多则是崎岖小路、山路,文人笔下常称之为羊肠小道。老家峒场距离公社(乡政府)驻地约4公里,穿越3个峒场,这条山路一般步行需要1个小时左右。在我的记忆中,无论是赶集、走亲戚还是外出求学回老家,这条羊肠小道留下了我无数的脚印:小学四年级到初中毕业,每周日下午挑着一小担柴火加上一周所需粮食,从家里赶到乡里的学校;每周五下午,则大多是轻松快乐地跟着伙伴们一路回家;后来到县城上高中,到外省上大学,以及工作以后,则是隔一段时间(如学期结束或重大节日)才回家一次,仍然是乘车到乡里之后步行回家。大人们为了生计,则更是在这条山路了洒下了无尽的汗水:每次赶集把山里的柴火或特产挑到集市上出售,然后再从集市上把生活所需的物品挑回来,遇到内涝洪水等自然灾害年份,还需要从集市上购买成百上千斤玉米、谷物回来养猪或食用,等到好不容易把猪养大,抬到圩上卖又是需要好几个人费半天劲。这都还不算什么,由于交通不便,有产妇难产或村民突发重病抬到半道离世的悲剧也曾发生,当然,也不乏赶圩归来失足掉落路边崖下浑身是伤的醉酒人。峒场小路不仅给人们出行带来了不便,更给村民们的农业生产造成麻烦,无论是平地还是山腰上的坡地都只有小路、山路相连,种地、收成、砍柴、割草喂牛羊等都需要付出力气和汗水。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我周末或假期回家都跟着大人下地干农活,由于只会用右肩挑担,不会换肩,后来好像造成左右两肩一高一低,常自虐自己是个残疾人。在这些山路上,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劳动的艰难与辛酸,也真正体会到“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意境和含义。
1994年,县、乡政府通过组织农民义务派工或以工代赈等方式,开始实施通村公路等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老家峒场刚好位于乡政府通往另一个行政村的必经之路上,这条通村公路终于被提上建设日程。政府采用包干的方式,给沿线受益群众分配筑路任务,乡亲们花了六年时间,在2000年修成能勉强通农用车的机耕路。随着政府扶贫攻坚投入的逐步加大,2003年机耕路铺成砂石路,路况稍微好转,小汽车、柳微车可以通行。通村公路从老家峒场的半山腰经过,大家乘车到一个固定岔路口下车,需要走一段大约半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家,为了解决屯级公路连接到村级公路的问题,乡亲们在2005年修通了通屯公路。2013年,受益于村村通硬化公路政策,村级砂石公路被硬化成了水泥路。2015年,通过财政一事一议补贴政策和在外工作老乡捐款筹资,峒场的1.1公里屯级路被硬化成水泥路,每家每户都有水泥路直通家门口。村屯公路建成后,乡亲们的生产方式、出行方式发生了极大变化,部分农户购买了摩托车、电动自行车和柳微车、小汽车以及农用运输车等,最差的也添置了手推车等,农业生产过程中的劳动强度大为降低,出行便利度极大提高。
3.水、电
大概在1984年,由于通乡高压电线路从老家峒场经过,老家比周边其他峒场提前多年通了生活用电,乡亲们告别煤油灯用上了电灯(那时农民用电大多仅限于照明)。1990年临近北京亚运会时,做了几年小摊小贩生意的大哥买了屯里的第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由于山高信号弱,图像不清楚,只能看着夹着雪花斑点的节目,有时天气好时能多清楚一些。即使这样,大家也非常高兴,晚上经常有村民和小孩来看家里看电视,大家对邓小平等国家领导人的认识也从这开始。随后几年,屯里一些乡亲也陆续买了电视机,然后大家像竞赛一样,洗衣机、电动碾米机、电动切蔓机(一种切猪菜的机器)、电风扇等电器开始普及。到了2003年之后,随着技术进步国家村村通卫星电视工程的实施,彩电开始进入峒场人家里。现在,彩电、电磁炉、电冰箱、洗衣机和各种生产所需的电动工具、设备也成了大多数村民的标本电器设备,农村生产力和文化生活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老家峒场虽然交通不便,但饮水则相对方便,屯里有人民公社时代挖掘的水井,一年四季从不断水。大部分人家需要人力挑水解决用水问题,少部分人家用竹子对半破开做成引水水管,把山上的山泉水引到自家水缸使用。通电之后,大家开始买来水泵把地下水抽到家里,解决了挑水问题。2013年,水利部门在峒场坳口修建了水池,把地下水抽到水池里,通过供水管道把自来水送到各家门口,邻近几个屯也同时受益,大家才算是用起了和城里一样的有压力的自来水,部分村民开始购买了电热水器,享受起沐浴洗澡的便利。
4.住房
改革开放初期,峒场乡亲们的住房有泥瓦房、砖瓦房、木质瓦房和茅草房等,外观比较好看的就是砖瓦房了,但多数房屋都很破旧,而且这些房屋大都是人畜共居模式(通常一层养牲畜,二层住人,中间用木板隔开),卫生条件差。有的屋顶长年漏雨;有的木质瓦房四周用木板、竹片、树皮或山棕叶子来围护,冬天一到,凛冽的寒风四处灌入;有的泥房、砖瓦房墙体局部变形开裂,居住安全系数极低,每每暴雨过后都有房屋局部坍塌等险情发生。大约从2000年开始,部分经济基础较好的村民开始把旧房拆除,建起了钢筋混凝土楼房;随着国家扶贫危改政策的逐步实施,部分经济基础差的贫困户也陆续得到危房改造资金补贴。现在,绝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建起了钢筋混凝土楼房,修建了卫生厕所,有的还把房屋内外装修好了,以前歪歪斜斜、破烂不堪的旧房已不见踪影。
5.通信
21世纪初起,随着通信技术进步和国家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投入的增加,农村通信服务发展日新月异,大约在2002年的时候,在外面已经普及手机的时候,屯里部分人家纷纷安装起中国电信的无线固话,终结了几十年以来与外界联系主要靠书信、电报和跑腿等传统方式。近几年来,光纤宽带线路、手机基站等逐步建设起来,峒场人也很快普及了手机的使用,在外打工或工作的亲友回到峒场再也不用担心手机无信号与外界失联了,部分人家还安装了光纤宽带网络,解决了手机、宽带上网和收看电视等问题。通信和信息服务方式的巨大飞跃,使古老的峒场好像一下子从原始社会进化到现代社会一样,过去不知上网为何物的村民,在各自家里小孩的带动下,慢慢懂得了用电脑、手机上网,获取生产和生活信息。宽带互联网不仅填平了山村与外界的“信息鸿沟”,而且还给村民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过去,村民外出打工,要千里迢迢提前赶到城里买车票,现在坐在家里,利用电脑或手机,动动鼠标或手指,随时就能买到火车票或汽车站,方便又快捷。
1978到2018,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改革开放的航船已经乘风破浪启航了四十年。四十年来,峒场还是原来的峒场,但通过实施水、电、路、住房和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党的富民惠民政策使老家峒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迁,我也从几岁懵懂孩童走过了自己的“不惑”之年,成为一名国家公职人员。客观地说,每个村庄、每个峒场的变迁虽然不同,但广大农村沐浴改革开放春风、感受改革开放成果、分享改革开放红利的机遇都是大致相同、均等的,老家峒场的变迁就是我国农村变迁和农村改革成果的缩影。我坚信,在党的精准脱贫攻坚政策和乡村振兴政策引领下,乡亲们一定会走上了一条和谐幸福、平坦光明的康庄大道,家乡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